来源:深蓝观
方澍晨丨撰文
王晨丨编辑
11月29日,几个小时前,世界卫生组织表示,Omicron变种病毒可能会在全球传播,构成“非常高”的全球风险,新冠病例激增可能会在某些地区产生“严重后果”。
新冠病毒仿佛总有办法,一次又一次打破人们和新冠疫情和谐共处的信心。
而股市,是一场过度依赖信心的游戏,它在不确定的时代,总是会率先展现或放大某种脆弱。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来自南非的新冠病毒新变种Omicron已被发现在传播上超越现存的新冠病毒,已传播至澳大利亚、英国、德国等多个国家。美国疾控中心主任福奇表示,新变种有可能已进入美国,但尚未被发现。今天,还不断有新的病例被发现。
尽管还需要两周的时间,需要更多数据才可以确定突变多达30多个(Delta才9个)的Omicron毒株,是否真正威胁全球抗疫的成果。但全球股市在科学结果最终出炉前,率先以大跌的方式,显示了它的恐慌。
11月26日,一个黑色星期五,因Omicron毒株出现,股市开始了一场大动荡:当天,全球多国金融市场出现恐慌性抛售。比起2年前,新冠病毒尚未大规模传播至欧美时,股市所表现出的淡定和乐观,此刻已在人们对新冠疫情的认知中烟消云散。
领跌的是航空和邮轮,此外还有能源等板块。纽约证交所Arca航空股指数大跌6.45%,创下2020年9月以来的最大单日百分比跌幅。而2020年9月,是世界和美国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刻,人群没有疫苗保护,也没有当时像中国一样的强有力的防疫措施——这意味着,新毒株的出现,让恐慌情绪冲破了一年多以来疫苗和药物进展、疫情的放缓带来的安全感。
但医疗保健板块外却风景这边独好。新冠疫苗股、药物股都有不同程度的上涨,疫情期间独领风骚的明星公司,在11月26日当天“逆流而上”:Moderna涨超22%,BioNTech 涨18.5%,辉瑞涨超7%。
今天,这一趋势还在继续。
在新冠疫情领域,每一次新毒株的出现、科研的进展,都会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搅动相关的投资和产业。11月初,当辉瑞公布抗新冠病毒联合疗法Paxlovid的II/III期临床中期试验结果后,一些原本想要投资疫苗产业的投资人马上表示对几家新冠疫苗公司的投资需要“再评估一下”。
Omicron毒株的传播率、致死率、疫苗突破感染率等关键数据,在后续的两周将会逐渐浮出水面,每一个数据引发的可能性,都会对新冠小分子口服药物、不同技术平台的疫苗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对新冠制药产业的上百家公司,千亿投资,可能是一场灾难,也可能是巨大的机遇。
01-
新毒株引起的最大恐慌
这一新型变种毒株最早于11月11日在南非邻国博茨瓦纳被发现。三天后南非记录了全球首个感染病例。11月24日,南非向世卫组织报告后,这一消息迅速扩散,引起全球范围的恐慌。
11月26日,那个周五,全球的市场动荡表达了人们内心的巨大惊惶:
相关指数反映了人们对新毒株的恐惧感:一天之内,日经255指数,还有英、法、德等主要欧洲国家股指,降幅均超过了2.5%甚至3%。
这一天,美股VIX恐慌指数涨幅达到40%。这一指数的正式称呼是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波动率指数,它可以衡量人们对未来30天市场波动性的预期。一个高VIX的市场,往往意味着恐慌情绪的蔓延。
一切看起来与几个月前十分相似。只是这一次,人们的恐慌情绪更强烈。
7月19日,Delta毒株引起的全球恐慌也曾反应在市场上,不过总体而言,影响比这一次小一些。美股VIX恐慌指数一度超过30%。
与Delta相比,Omicron带给全球的恐慌来得更快。
Delta毒株最早于2020年底在印度被发现,今年5月被世卫组织命名。它被发现半年后,才因导致英国病例大量增长,开始引起世界关注。又经过了一个月,7月19日,恐慌情绪才反应在全球市场——而那一天,Delta毒株已蔓延到了全球100多个国家,成为全球感染的主要毒株。
两个新毒株引发恐慌的时间点,也有相似之处:都是多国准备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
最近,正是多个国家宣布重开边境、重启国际旅行,国内防控措施也大为放松的时刻——而今年6、7月,多个国家正因疫苗接种达到一定比率,刚开始放松管控。
一次又一次,刚看到恢复正常生活的曙光,又传来病毒出现新变种的消息。已忍耐了近两年的人心,日渐脆弱。
到如今,经世卫组织登记的新冠病毒变种已超过10个。在Omicron毒株出现之前,用来命名新毒株的希腊字母表已用掉了一半。
不过,只有可能影响较为严重的毒株,才会为全世界熟悉。在世界卫生组织的分类中,它们被列为“须关切变种”(Variants of Concern,简称VOC)。
Omicron是“须关切变种”列表中的第五个,也是引发全球恐慌最严重、最快的一个。
02-
史上最多的突变,哪些可能最危险?
世卫组织将Omicron毒株带来的全球总体风险评估为“非常高”,是因为它“具有前所未有的突变数量,其中一些突变对疫情轨迹的潜在影响令人担忧”。
仅在刺突蛋白上,Omicron毒株的突变就有30多个,而Delta毒株有9个。刺突蛋白可谓新冠病毒进入细胞的钥匙,也是现有新冠疫苗起作用的关键之处。
不过,如果只是突变的数量多,并不等于就一定更严重。
根据目前的实验室数据,Omicron的突变中,一些有免疫逃逸特性,有几个与传播性增加有关,还有有一种与感染性的增加有关。
英国研究机构维康桑格研究所(Wellcome Sanger Institute)的Jeffrey Barrett教授公布了对这些突变的具体分析:
红色:表示非常不好。其中有九个突变在Delta毒株等“须关切变种”中出现过,P681R“特别糟糕”。
紫色:新的突变,有实验室数据表明是一种威胁。
黄色:从未见过。因为它们的位置,它们可能意味着什么,但还不清楚具体可能性。
蓝色:从未见过。可能意味着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有。需要更多的数据。
绿色:是一个自2020年初以来在所有变体上都存在的突变,不值得关注。
不过,到目前为止,世卫组织尚未公布哪些突变最可能严重影响疫情发展。对Omicron的具体特性和危险程度的进一步认识,还需要未来两周的更多数据,特别是真实世界的发展情况。
其实,在南非公布消息之前,香港就已发现了这个毒株,并开始对其进行基因测序。
最早的病例是一名36岁印度籍男子,之前在香港打过疫苗。11月11日,他从南非到达香港,入住富豪机场酒店的5112号房间隔离。在隔离第三天(13日),他的检测结果初次呈阳性,而且病毒量相当高。
经调查,该男子在打开房间门时,一半时间佩戴着有呼吸气阀的口罩,另一半时间没戴口罩,而且门外空气流动不足,另一名隔离人员因此感染。
第一个病例被检测出后,除了加强相关防护措施,香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立刻开始了对这一新毒株的基因测序。由于发现及时、检测准确,这一传播链被切断,没有造成进一步影响。
“我们当时没有把它当做一件很大的事情。”香港大学李嘉诚医学院教授金冬雁回顾,“等到南非发现有再感染的情况,而且有最近的一次小爆发,才拉响了警报。”
几天来,也有多名科学家指出,事实可能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坏。
在接受BBC采访时,牛津大学结构生物学教授James Naismith教授说:"这是个坏消息,但并不是末日。"
南非医学会主席Angelique Coetzee是最早检测出这一毒株的医生之一,也是南非部长级疫苗咨询委员会的成员。近日,她的诊所接待了不少感染者。她公开表示,迄今为止在南非发现的病例,病情都不严重。那些病人一般都很年轻,症状主要是身体酸痛、极度疲倦。与Delta毒株感染者不同的是,他们都没有报告嗅觉或味觉丧失,血氧水平也没有大幅下降。
从南非近日的公开数据也佐证了这一说法。过去三周,该国每日新增确诊只是略微升高,但总体仍较少;住院人数基本稳定,死亡人数稳中下降,医疗系统压力也没有明显增加。
统计数据显示,在南非的几个省,Omicron毒株相对Delta毒株有明显竞争优势。不过,即使在新毒株占比最高的豪登省(该省近几天超过90%的新增病例都与该毒株有关),但新增住院人数也保持平稳。
Omicron毒株对我们恢复正常生活到底会带来多大障碍,还需要等待未来两周更多的实验室研究结果,以及在真实世界的更多数据。
03-
针对新毒株,疫苗赛道利好,不影响小分子药物
这几天,在全球股市的一片哀号中,多家新冠疫苗或药物企业的股价却普遍暴涨。不过,对每一家企业来说,前景各有不同。在研究过新毒株,并开始用自家产品测试之后,相关人士有的心怀乐观,有的胸压大石。
一个坏消息是,现在已获批的疫苗,几乎都作用于刺突蛋白。而Omicron毒株在该蛋白上的变异实在过多。而且,在南非发现的前100名感染病例中,已包括辉瑞、强生、牛津-阿斯利康这三种疫苗的接种者。
今天,WHO补充说:“新冠病例和感染预计会出现在已接种疫苗的人身上。”不过,该组织同时也指出,已接种者感染“比例很小且可预测”。此前,南非医学会主席Angelique Coetzee曾分析,当地已接种疫苗的人,感染比例和重症比例显著低于没接种的人群。
多名病毒学家推测,常见疫苗的效果可能会下降,但仍然会有相当程度的保护作用。近几天,欧美多个国家都在强调接种疫苗加强针的必要。
针对新毒株的保护率变化程度,现有疫苗可能各有不同。一位病毒学家指出,有疫苗将刺突蛋白的受体结合区(RBD)作为抗原,而新毒株RBD变异较多,因此这种疫苗受到的影响可能会非常大。
一个好消息是,市场上现有的新冠疫苗,一般都可以迅速制造出针对新毒株的版本。
在研究现有疫苗对新毒株作用的同时,辉瑞/BioNtech、科兴等多家新冠疫苗企业都表示如有必要,可以针对该毒株对疫苗进行调整。Moderna已宣布正在研发专门针对它的新疫苗,并称可在60-90天内推进到临床阶段。
金冬雁表示,针对新毒株的版本,通常只需要在现有疫苗版本上做少量改动,因此相关企业一旦拿到毒株,就能迅速研制出新疫苗,甚至比预估时间更快。
自新冠病毒出现变种以来,金冬雁一直呼吁,希望形成像流感疫苗一样的更改毒株固定机制。
其实,针对此前的数个新冠变异毒株,多家疫苗企业都已研制出专门的疫苗。例如,科兴此前就开展了针对Gamma株和Delta株新冠灭活疫苗的研制。不过,那些针对各变异毒株的疫苗,都并未推向市场。
金冬雁把那些针对新毒株研制的疫苗称作“战略储备”。“针对很多新毒株的疫苗都做出来了,战略储备都有。”他说。而没有推向市场的原因是:没有必要。
“第一,原来的疫苗还相当有效。第二,病毒一直在变异,专门的新疫苗有可能赶不上变化。”金冬雁分析。
包括钟南山在内的多名专家也都表示,是否需要针对该毒株研制疫苗,还要看下一步情况。
包括GSK在内的多家新冠药物企业,这几天也都忙于实验室紧急测试自家药物对Omicron毒株的有效性。
目前,相关企业测试的结果,有一个结论与病毒学家们的推测相符:针对这一新毒株,小分子抗病毒药物的作用几乎没有变化。
这是因为,小分子抗病毒药物的作用机理,并非针对病毒的刺突蛋白,而是通过其他方式阻断病毒复制。因此,刺突蛋白上的多种变异,对这类药物几无影响。
多名病毒学家分析,中和抗体药物受影响的可能性很大,特别是单克隆抗体。因为大多数抗体的作用机理都是与新冠病毒的刺突蛋白结合,从而削弱病毒感染细胞的能力。
04-
未来如何:
“人类免疫应答有强大的多样性,不是病毒依赖几个突变就能够克服的”
我们该如何对待Omicron毒株?它真的会是新冠病毒的史上最严重变种吗?接下来两周的消息至关重要。
世卫组织今天指出,这一毒株构成“非常高”的全球风险,新冠病例激增可能会在某些地区产生“严重后果”。
一个可能是,这考虑到了那些疫苗接种率和卫生水平都较低的国家。南非近期感染率升高,也不能完全排除一个因素:该国目前只有大约24%的人口完全接种了疫苗。
在给194个成员国的技术建议中,世卫组织敦促各国加快对高优先群体的疫苗接种,并“确保缓解计划到位”,以维持基本的卫生服务。
Omicron毒株会力压Delta毒株,成为世界主要流行毒株吗?抑或是像之前的一些毒株一样,只流行于特定国家地区?
这或许仍然不能完全确定。“在南非,既然它能够发生一定规模的传播,起码在一些条件上占了上风。但它是不是在任何的地方,到了欧洲、到了美国,仍然能占上风?这一点有待观察。”金冬雁分析。
Omicron毒株的发现和公布、被世卫组织高度重视,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之前的毒株从未“享有”这样的速度。
德国埃森大学医学院病毒研究所教授陆蒙吉一如既往地强调疫苗的作用:“接种高效的疫苗,是惟一可行的办法。人类的免疫应答有强大的多样性,不是病毒依赖几个突变就能够克服的,否则早就被各种病原歼灭了。”